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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琳读书 | 北奥精品《又见小安子》
发布日期：2024-06-28 12:25 浏览次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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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奥（左）与铁凝（右）
他的人生比小说更精彩
---说说北奥--陈瑞琳
世上有一些人，是不可或缺的，他的存在会影响到一个大事件，甚至会影响一座城市。在我眼里，洛杉矶的北奥就是这样的人。
北奥本名赵杰，据说是洛杉矶奥运会后，他遇到了北岛，北岛说他也姓赵，叫赵振开，是北京人，也是干建筑工程的。北奥听后，说：“得了，我就跟着你姓北吧！”从此他的中文名便以“北奥”行世。
第一次见到北奥是在2015年洛杉矶最美的五月。
都说阳光下的南加州热烈干旱，市民们都不好意思把自家的草地浇得太绿。可是我到达洛杉矶的那天，看着远处的山影，天空忽然就飘雨了，搞得我照相一直都打着伞，洛杉矶的朋友说：“看来天公知道你的心意，带来春风化雨！”那一刻，心里就有了异样的感动，其实人就是最美的云彩，能为一座城市带来雨露的浇灌。这感觉在第二天就立刻被印证了！
2015年5月在洛杉矶文友家的细雨中
翌日，由洛杉矶作家协会举办的北美华文文学国际研讨会盛大举行，海内外各路专家纷纷亮相，一时间群星闪烁。当晚，在热闹的联欢晚会上，北奥作为主持人隆重登场，他一身正装神采奕奕，红色的领带宛若一团火焰，开口说话，宏亮饱满金属般磁性的声音立刻迷倒众生，台上台下汇聚成欢乐的海洋。晚会上的北奥，无论是倾情的歌声，还是深情的朗诵，都让我想起了构成这世界最美的那五个元素：金木水火土！他的情思闪闪发光如金，他的才气随口吞吐如秀木，他的宽厚人格如水，他的激情如火，他的胸怀宽阔如大地之土。他的故事，真是比小说还要精彩。
第一次见到北奥
关于北奥的传奇故事，更多是因为这个巨变的时代。1977年12月，正在乡下种地的知青北奥，在暴风雪中连夜赶往考场，参加“文革”后中断了十年的大学招考。是大时代的乾坤扭转让他回到了北京，成为神奇的七七级大学生。作为一个理工男，他的生命始终与文学有着不解之缘。学生时代就喜欢写诗写散文，斑驳的知青生涯更使他体验了激流的生活，观察了底层社会，积累了大量的写作素材，1977年他的高考作文《我在这战斗的一年里》成为了北京市优秀范文。
与陈冲、严歌苓和李宁
作为改革开放后最早的留美研究生，1984年的洛杉矶奥运会，是北奥第一个向祖国报道了许海峰第一枚金牌的消息。2007年他的散文作品《小瑛子的故事》在国务院侨办组织的全美《纪念文革后恢复高考三十周年》的征文比赛中获得金奖。2008年他在北京奥运前发表的《天使之城的奥运往事》获得了优秀报告文学奖，从此以纪实文学蜚声文坛。
最早读到北奥的文字是诗，他的笔下有上百首诗词歌赋，常常是一腔热血如火焰喷出，国际风云尽收眼底。北奥的作品并不多，但每一篇都能让人长歌当哭。记得第一次读《小瑛子的故事》，看到结尾，伏案痛哭。聪明可爱的女知青小瑛子，那样能干，那样好强，当命运终于迎来曙光之际，在那可怕的暴风雪之夜，她那柔弱的身体最后还是倒在了高考的大门之外。看到文章中的北奥在北京火车站用他的方式帮助着正在卖麻花的小瑛子，读者的心都会跟着他的笔颤抖。为了这篇文章，我写给北奥：“你是温暖世界的火，你是推动岁月的风，你也是滋润人间的涓流！”我们曾一起怀想着四十年前的那个秋冬，那一场关于高考的故事，不仅仅是冰雪解冻的希望，而是多少人搏战命运的疆场。
与郎平是多年好友
生命在于创造，在于奉献，大千世界，很多人的生命都无法实现真正的完整，但是北奥做到了一个人可能实现的圆满。
2017年6月17日于休斯敦
北奥自述
我的幸运号码：17
2023年11月17号，我正在登上从美国洛杉矶飞往广州的飞机，这一天是我的生日。
旅途中想起了四十年前，我来到洛杉矶的加州大学攻读硕士研究生，当时的北岭大学有个中国同学会，电影明星陈冲为首任会长，是她亲自从机场把我接到了学校。她是一个非常欢快活泼可爱的女孩子，男同学都喜欢跟她在一起。有一个周末，陈冲领来了另外一个漂亮的女孩，白皙的皮肤，高翘的鼻梁，高挑的身材，陈冲告诉我们她叫严歌苓。
我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听，就问陈冲，严歌苓是唱歌的吗？她俩都给逗笑了，陈冲说严歌苓不唱歌，她是跳舞的。几个男同学马上说怪不得她的身材这么好呢！一件白色连衣裙套在她的身上，得体又匀称，犹如一只快乐的小白鸽。我问严歌苓是跳什么舞的？她回答说现在不跳舞了，改写文章了。陈冲赶紧插话说，人家现在可是一个大作家呢！陈冲的话吓了我一跳，顿时觉得与严歌苓拉开了距离。我知道作家属于心灵工程师，和我们土木工程师虽然都是工程师，可是绝对不是一类人。
陈冲和严歌苓都是上海人，喜欢管我叫“北京的”。有一次陈冲把我拉到一旁，悄悄地告诉我说，其实你们俩很有缘分呢，我急忙问是什么缘？陈冲神秘地笑笑对我说：你俩是同一天的生日呢。我跑去问严歌苓，你的生日是哪天？她很直率，张口就说：我是天蝎座，生日是11月17号。当她知道那天也是我的生日的时候，腼腆地笑了。当时我们都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远离家乡，见到同胞本来就很亲，加上这层关系，我的心不禁一动，忍不住就在陈冲的房间里找了几本严歌苓写的小说拿回去看，这一看不要紧，点燃了我内心的文学欲望和火种。我读了严歌苓的很多作品，研究严歌苓讲故事的方法、步骤，更反复诵读着她对景和情的描述，慢慢地我也发现了自己对文学的兴趣和执着，试着写了几篇发表在北美文学城，意想不到地得到了很多读者的喜欢。后来我加入了洛杉矶华文作家协会，直到我担任了协会的会长，这段往事我也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
我喜欢写散文，写大部头的小说需要很多时间，写散文则比较随心所欲，可以利用工作和科研的边角零碎时间，甚至在茶余饭后的几分钟都可以把在脑子里闪过的句子记录下来。可能是因为我是一个理科生，总是喜欢把写文章当作一个科研项目来做，在下笔之前习惯地准备写作方案，用什么方法开篇，什么例子论证，甚至是在几个感人的地方用什么伏笔我都会精心地准备。因此我写的《小瑛子的故事》《小安子的故事》和《小闻子的故事》都得了奖。我也尝试着写报告文学，北京奥运会之前中国奥组委跟我联系，希望我写些小故事，回忆1984年的洛杉矶奥运会。我因为亲身经历了洛杉矶奥运会，也目睹了中国第一次回到奥运大家庭就取得了十五块金牌的经过，当时的我几乎疯狂，甚至辞掉了工作，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完成了长篇报告文学《天使之城的奥运往事》。这是不是俗话所说的“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但是严歌苓在我迈进写作道路上确实是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十几年前我还不会写诗，对格律诗也是一窍不通。有一年，我回北京参加海外华人作家年会，在钓鱼台国宾馆见到了来自台湾的诗人洛夫先生，他是大家，可是没有一点架子，我俩谈得非常投机。当他知道我也想学习古诗词的时候，送给我一张票，让我第二天跟他一起去中央电视台的《中国诗词大会》录制现场。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董卿，她是《中国诗歌大会》的节目主持人，但是却更像一个诗人。一般观众从电视上看到的只是经过编辑删减后的很小一部分，如果在现场看到节目录制的全过程，就一定会被董卿的机敏聪慧和顺手拈来的古诗词所折服。
我忽然强烈地喜欢上了古诗词，特别是格律诗，七律和七绝！于是我下了点功夫，连续几次赶到了录制现场，甚至有了一个和董卿面对面对话的机会。交谈中我发现董卿也是和我同一天的生日！她居然也是天蝎座，出生在十一月十七号！这对我的冲击力太大了，让我和董卿的距离缩小了，让我和古诗词的距离缩小了。于是我更加用心地学习古诗词，特别是七律和七绝，可以说是到了一种痴迷的地步。
17号也是我们家的幸运数字，我儿子和孙子的生日也都是17号，我发现我们全家每个人的生日都跟17有关联。后来我把幸运数字17写了一篇散文，也传给了董卿，没想到她回复我说，除了同一天生日，我们俩还有一个更加不可思议的地方，让我找找看。深夜里，我坐在计算机前，认真地思考和搜索着，当我发现原来董卿比我整整年轻十七岁的时候，简直就是惊呆了！在很短的时间里，我完成了两百多首诗词，也有一些是新诗，但是绝大部分是格律诗，在洛杉矶，很多人以为我是一个诗人，应当承认，这里面有董卿的功劳。
真是奇妙，两位著名的美才女，都和我是同一天的生日，这肯定不是单纯的巧合，因为她俩就是来到人间引领我进入文学界的仙女，把我一个地地道道的理工男引入到了文学的殿堂。
2023年11月17日
写于穿过国际日期变更线的飞行中
作者简介：北奥，毕业于北京理工大学，七七级大学生，八三年赴美留学。曾任洛杉矶国际机场国际候机楼工程总预算师，洛杉矶教育局工程部主任。报告文学《天使之城的奥运往事》获文艺报优秀报告文学奖，《小瑛子的故事》《小安子的故事》《小闻子的故事》分别在多次征文比赛中获奖，现任美国洛杉矶华文作家协会监事长。
北奥作品精选
《又见小安子》北奥
《小安子的故事》获得上海文联主办的纪念中国改革开放四十周年主题征文《我与改革开放四十年》一等奖！评委会的集体评语是：作者北奥通过安徽六安市的一个小人物自强不息、奋斗不止的事迹映衬了中国改革开放四十年发生的巨大变化。故事真实感人、文笔朴实流畅。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我从一名插队的知青变成了一名大学生。报到的那天我爹亲自送我到学校，爹说我是我们整个家族的第一个大学生，所以特别重视。男生宿舍是在一个六层的大灰楼，二十几平方米的一间宿舍里住八个同学，四张上下铺的铁床分别摆放在正面窗户的两侧，再用铁螺丝两两地固定在一起，好像预示着今后的四年里我们八个同学就要像亲兄弟一样紧密地团结在一起，生活在一起，学习在一起了。
八个同学中只有我是北京的，有六个外地的同学已经先到了，大家一见面就非常地亲热，问寒问暖，称兄道弟地聊了起来。刚好到了午饭时间，我们约着一起到学校的食堂打饭，我爹说我应该尽地主之谊，欢迎外地的同学，特地让司机跑出去买了一只肥肥的烤鸭分给大家吃，同学们都很感动，说是第一次吃到北京的烤鸭呢。我们刚刚收拾好吃饭的碗筷，宿舍的铁门突然被打开了，一个满头大汗，肩扛大背包，身穿粗布衣衫，脚踏一双大草鞋的小个子走了进来，他就是我们寝室的第八个同学。自报家门，他说他叫黄安，来自安徽的六安市，因为个子小乡亲们都叫他小安子。
小安子显然是累坏了，也饿坏了，他说他没有买到来北京的火车票，是靠着一张站台票上的火车，他没有座位，两天两夜楞是站着或者躺在座椅下面的地上过来的，两条腿都肿了。下了火车他也没有看到学校迎接新生的车子，就穿上新草鞋一路打听着走到学校来了。那个上海来的小白脸同学听了直吐舌头，好家伙四十多里路啊，还扛着这么一个大背包。我爹一听说小安子来自安徽六安，一定要我把靠近窗户的下铺让给小安子，自己搬到进门迎风的上铺，又让我去给他打饭，好家伙，一斤米饭加上俩宫爆鸡丁，小安子同学没用五分钟就给消灭干净了。
我爹帮助小安子铺床，打开他的大背包一股子阴湿发霉的味道扑面而来，那是一个旧草垫子，几件破旧的衣服和一个变形的搪瓷缸子。小安子有些不知所措，我爹从我的被子下面抽出了我妈昨天晚上给我新做的里面三新的褥子放在了小安子的草垫子上。临走前我爹又把我叫了出来，他点上烟吐了几口，才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好好学习吧，赶上这班车不容易。你要多照顾小安子同学，告诉你吧，咱家也是安徽人，老家就在安徽的六安，那是一个非常穷非常穷的地方，以后我再告诉你咱们家族的历史渊源。我猜想当时我的两只眼珠子肯定瞪得差点从眼眶里面掉出来，我不是北京人吗，怎么突然就变成安徽人啦？那里可是一个穷得鸟不生蛋的地方啊！我都没等到周末就跑回家里逼着老爷子讲清楚为什么说我们是安徽人！
我爹告诉我说那还是国民政府刚刚成立的时候，孙中山先生弃医从文，发动了辛亥革命，废除了满清王朝。我的爷爷那年刚刚二十岁出头，靠着几年私塾的底子，又跟着一个美国来的传教士学了些英文，就单枪匹马地就进军北平了。一来二去爷爷居然考中了北平新成立的电报局的英文翻译，那个年能头识文断字的人本来就少，能做英文翻译的更是凤毛麟角，爷爷仗着年轻，埋头苦干，后来还当上了北平电报局英文翻译部的经理。可是日本侵华战争爆发后，爷爷不肯学日语，又不愿意替日本鬼子做事，就被赶出了公司，以至于到了我父亲他们上学的年代已经没落到没有钱交学费的地步，致使我父亲连小学都没有毕业就去学徒了。我爹还告诉我说，爷爷活到了将近七十岁，临终前才把他叫到床前讲述了这段历史，并且再三地叮嘱我爹，我们的老家在安徽省合肥附近的六安，如果有机会一定要替他到祖坟上祭祖赔罪，不孝子孙自打进京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了。
后来我才知道小安子是六安地区当年的高考状元，他不仅聪明还特别地刻苦，每次上课他总是早早地第一个走进教室，坐在大型阶梯教室的前排认真地听讲，记笔记。每天晚上在教室里面上自习课他总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后来干脆就每天夜里负责关灯锁门。我的数理化成绩远不如小安子，他就主动帮助我，看我不爱记笔记他就把自己记得整整齐齐的笔记本借给我，小安子在家乡的时候没有学过英语，我自然就成了他的英语老师，我们两个人很快就变成了几乎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可是慢慢地我发现了一个问题：每到吃饭的时候就找不到他了，后来我终于发现他从来不买菜吃，只买一个馒头就一个窝头，有时甚至连咸菜都不买。我知道小安子是来自农民家庭，家里一年到头几乎没有收入，在评助学金的时候大家异口同声地举手同意给他全额助学金，可是令我没有想到的是他还要寄钱回去养家，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每个月仅有的十几块钱省下五块钱，寄回家里。
大三刚刚开始，紧张的学习加上严重的营养不良，小安子病倒了，被医院诊断为肺结核。他先是整夜地咳嗽，面黄肌瘦，体重大幅度地下降，然后开始发烧，躺在床上说胡话，再后来就是大口大口地吐血。当时学校不具备传染病隔离的条件，为了不影响到其他同学，学校决定让小安子休学，回家养病，但是需要一个同学送他回家。说句实话，面对着一个吐血的同学，同学们当中又流传说这就是鲁迅笔下华老栓得的“痨病”，传染性极强，谁敢承担这“神圣的使命”啊！可是我当时几乎是连想都没想，说了一句：我去，办了手续又到校医院拿了一些药，我就带着小安子登上了回乡的火车。
一九八零年五月，那是我第一次踏上家乡的土地，拥挤脏乱的火车加上两天两夜的晃荡，整个人就跟散了架一样。黄安的大口罩加上医院的病人衣服倒是帮了我们不少忙，很多人见状便纷纷散去，生怕被传染上。下了火车换汽车，下了汽车再到村里还要走十几里崎岖不平的山路。刚刚下完雨，泥泞的山路到处是马车和牛车所压出的车辙，扬眼望去大地是一片灰糊糊的，几乎没有什么颜色，路边那些三三两两的油菜花歪歪扭扭地象被霜打了一样低着头，村口有一口老井和几棵秃枝老树，几个长得很像我爷爷模样的老汉三三两两地坐在那里抽着烟晒太阳。当我背着虚弱的小安子走进他的那个家时，我被自己眼睛看到的景象给惊呆了！两间半塌的土房昏暗潮湿，房间的破旧程度难以想象，七扭八歪的木橼子带着剥落的树皮露在房梁的四周，房间里除了土墙土炕一贫如洗，土墙上没有任何的装饰，炕上也只有半张破席子，房间里面没有灯，全靠从那两个坏损的窗洞打进来两束光照亮。一口破旧的大铁锅架在塌了一半的土灶上，就连那个风箱也是不能拉动了。 当时中国的人均收入一年不到几十美金，整个安徽几乎都是属于贫困地区，农民一年忙到头几乎见不到现钱。我把身上所有的钱和出发前辅导员交给我大家凑出来的两百块钱留给了小安子，就几乎是逃着离了那个地方。我没有想到中国还有这么穷苦的地方，更没有想到那里就是我的祖先曾经生活的地方。
人生苦短，可也漫长。我毕业后到美国留学生活，转眼间竟然过去了几十年，我经常会想起小安子，在梦里惦念着他。每次走进肃穆的教堂，每当思念遥远的家乡，我都会撕心裂肺似地想到安徽的家乡，想着那些受苦受难的乡亲们，想着可伶的小安子同学。前年国务院侨务办公室邀请美国西部华人华侨代表团回国参观访问，当我知道访问的地点是安徽的时候便毫不犹豫地报了名。这样，我便有了三十多年之后再回安徽的机会！
改革开放的三十年，也是我留学海外的三十年。我知道中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也看到了北京，上海，广州等大城市展现出来的令人不可思议的巨变，但是我不知道中国的内地是否也像沿海城市一样，是否也像国家重点投资的大城市一样有了发展和变化，特别是安徽，从前是那样一个贫穷到难以想象的地区，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呢？带着这样的一个大问号，我随代表团来到了安徽。
巨型波音飞机降落在刚刚落成的合肥新桥国际机场，展现在我眼前的完全是一个美丽的国际大都市的现代化机场。穿街过巷满眼的高楼大厦和熙熙攘攘的人群，每条街道上都是花花绿绿的彩旗和红灯笼，下榻的酒店更是豪华到了令人乍舌的地步。就在我刚刚走进会议大厅的时候，一行人走了进来。
秘书长急忙介绍说，走在前面的是全省有名的劳动模范黄安市长。这时候黄市长已经走到了我的面前，我从他那结实的体态和稀疏的头发上还能依稀地识别出这就是我当年的同学加室友小安子。哪想到小安子走到我的面前双手抱拳，单腿跪下，喊了一声大哥，竟然就是泪如雨下了！随团的代表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赶忙扶起小安子，好言相劝着！黄市长坐到椅子上才跟大家讲述了三十多年前我送他回家乡的故事，黄市长说：“今天大家听起来好像只是一段感人的往事，其实当时我这老哥就是冒着生命危险送我回家的啊！火车上人多，大哥一直是紧紧地坐在我的身旁，免得别人挤到我。当时我是处于半昏迷状态，几次把大口的带有病毒的鲜血直接就吐在他的身上和脸上了！”
回到房间里，小安子才告诉我离开他家以后的故事。当时家里的条件太差了，在市里和公社的大力关怀下，小安子经过近两年的休养总算是回到了北京，插班继续他的学业，那个时候我已经毕业去了美国。小安子凭着坚强的毅力和不屈不挠的精神完成了学业，又回到了家乡，在市里的机械厂担任技术员的工作，他研制成功的油压掘进挖土机和双杆液压吊车分别获得了安徽省科研的一二等奖，还被提拔担任了管技术的副厂长。随着改革开发的快速发展，安徽人吃苦耐劳敢于拼搏的精神让他们的建筑工程施工队几乎遍布全国，小安子带领着乡亲们坚持走共同富裕的道路，拒绝了很多大型建筑厂商的高薪聘请，经过二十多年的奋斗，把他们市也建设成了一个省的先进市，他自己也坐到了副市长的岗位上。
看着他已经鬓发斑白的大脑袋和那张饱经沧桑的脸庞，我的双眼一片潮湿，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能吃一斤大米饭两个宫爆鸡丁的小安子，那个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小安子，那个总是最早一个走进教室最后一个离开的小安子。“走， 我带你回村里看看！” 说罢，黄安市长不由分说带着我就上了他的汽车。
又是一个江南的五月天，风和日丽，满眼盛开的油菜花开遍了大地，呈现出一片醉人的金黄。高速公路两侧塔吊林立，高层建筑已经连成了片，在背后层峦起伏绿油油的群山映衬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柏油马路不仅一直通到了村委会的大队部，而且通到了每一家每一户。几十栋三层村民住宅小楼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仿佛在欢迎我们的到来。三十多年来一直刻印在我脑海里荒瘠的黄土丘和低矮杂乱的土房早已经不见了踪影，村办的小学校是一栋三层的楼房，穿着统一制服的孩子们正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上课。三十年，在中国漫长的五千年历史长河中也许只是一瞬间，可正是这重要的三十年，让整个中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中国人抬起了头，过上了好日子。小安子，一个农民的孩子通过自己的奋斗，掌握了知识，走上了领导岗位。我激动地握着小安子的手大声地说：小安子，你让我看到的变化也是整个中国发生的变化，不仅仅是大城市发生了变化，城里人发生了变化，就连中国的山乡，中国的农民生活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回到美国后我一定要用我的笔写出我看到的变化，为中国三十年走过的道路，为千百万农民生活发生的变化唱出最美的赞歌。
